貞觀年間,唐太宗評定輔佐之功,以房玄齡第一。一些在刀光劍影中拼殺出來的將領不服,太宗說:“玄齡運籌帷幄,安定社稷,論功行賞,理當第一。”足見他在太宗心目中的地位。在歷史上的賢相中,房玄齡的確是一個令人神往的人物。
房玄齡性格內向,處世謹慎,但爲人十分寬厚,聽說別人做了好事,會高興得如同自己做的一樣。對人,他從不求全責備,更不以己之長量人之短,這使得他始終能以欣賞的眼光認識人才,在宰相的高位上,爲唐王朝蒐集羅織了當時天下的精英。他目光深遠,長於謀劃,又做事勤勉,無論大事小事,都會竭忠盡智,從不投機取巧,叫苦叫累。唐太宗有一次叫大臣王珪評價房玄齡,王珪說:“他一心一意爲國家效力,凡是知道了的事就沒有不去幹的。”太宗對此非常認可。
房玄齡功勞大,但從不居功自傲,在他的臉上從沒有一絲驕矜之色,相反,站的位置越高,握的權力越大,他就越發謙恭。貞觀十一年,唐太宗加封他爲宋州刺史,更爵樑國公,目的是想讓他的子孫都可以世襲刺史之職。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可房玄齡卻選擇了拒絕。他說:“我已經身居相位,假若又封宋州刺史,這樣就會使其他的大臣以爲榜樣而追名逐利,惑亂朝政。因此,請免去我的宋州刺史之職。”太宗最終同意了他的請求。貞觀十三年,太宗又加封房玄齡爲太子少師,太子準備對他行拜師之禮,房玄齡得到消息,連忙躲進家裏,不敢接受。人們對他謙讓的品格無不由衷讚歎。
房玄齡在歷史上享有賢相的美稱,看來絕非浪得虛名,然而品讀細節,他也並非無懈可擊。
有一次,房玄齡路過北城門,見這裏正大興土木,便問主持修繕的少府少監竇德索:“這是誰叫修的?這城門還可以用,何必勞民傷財呢?”竇德索捱了批,便向唐太宗訴委屈,太宗一聽就不高興了,他把房玄齡找來罵道:“你只要管好你宰相府的事就行了,我要修繕北城門,關你什麼事?”房玄齡一見龍顏大怒,嚇得沒敢還嘴,趕忙叩頭請罪。這事讓魏徵知道了,他質問太宗說:“我不知道皇上爲什麼要責備房玄齡,我也不知道房玄齡憑什麼要叩頭謝罪。房玄齡身爲宰相,是皇上您的手腳和耳目,對於朝廷內外的事沒有什麼不應該知道的。如果修繕北城門是一件好事,房玄齡就應該幫助皇上去完成它;如果修繕北城門不是一件好事,房玄齡就有責任請求皇上停止下來。房玄齡過問一下主管這事的人,這正是他分內的事,不知道皇上因什麼罪名責備房玄齡,不知道房玄齡因什麼罪名而謝罪?”太宗最怵魏徵的剛正,只得命令工程下馬,而房玄齡聽說後,非常慚愧。
還有一次,房玄齡正奉命監修國史,太宗問他:“前世史官寫皇帝的言行,爲什麼不讓皇帝本人看呢?”房玄齡回答說:“那是因爲史官所寫的東西,都是照實直書,倘若皇帝看到了自己的不良言行,肯定要發脾氣,史官的性命勢必難保,那誰還敢實事求是呢?”太宗說:“我和以前的皇帝不同,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寫我的,這樣,我才知道此前哪些事做得不對,以後也好改正啊!”諫議大夫朱子奢聽到後反對說:“您如果開了這個先例,後世那些不明智的皇帝爲了文過飾非,史官若敢直言就免不了要遭刑誅。而他們爲了保全性命,就只好順着當朝皇上的旨意來寫,那麼,千百年後,還有什麼史實可言呢?”房玄齡也是這樣想的,贊同道:“朱子奢說得有道理,請皇上收回成命吧。”唐太宗發怒說:“我就是要看,有什麼不可以的?趕緊給我送來!”房玄齡不敢違抗,只得趕緊叫人把玄武門之變等有損太宗形象的內容改寫了一遍。此事爲後世皇帝干涉史官如實記述史實留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不幸的是,房玄齡成爲推波助瀾者。
沒有人是完美的,即使功績如房玄齡者也是如此,不過他身上的瑕疵就如太陽本身的黑子,並不能遮掩住太陽的光輝。我們不必以過於苛刻的眼光來看別人,也不必以那樣的標準來對照自己,不把缺點放大爲遮住森林的樹葉,我們看到的將是一個溫潤和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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