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被問到他的故事,工商銀行天津南開支行綜合管理部員工王忠貴總說:就這麼一件小事,真沒嘛可說的。
他確實就做了一件小事,每月幫助盲人夫婦劉文玉、王桂英取一次退休金。可是,這件小事他已經做了17年,而且至今還在做著,要一直做到底。小時候母親就常念叨,吃飯要吃飽,做事要做了。他給刻在腦子裡了,永遠記著。
這正應了那句老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一諾千金十六載
他是1981年入行的,在網點做營業員。憑著勤奮肯乾,後來當了南開三馬路儲蓄所的負責人。1997年7月,那天也挺熱的。他正在大堂值班,見進來一位盲人,手拄著盲杖,試探著往前走,邊走邊問,在哪兒取錢?
那時取錢,需要本人填寫取款單。王忠貴想,正常人取錢,有的還寫錯呢。於是就走上前說,師傅,您取錢是吧?是取存款嗎?您坐這兒歇著,我給您取。
他在櫃臺取了工資,交給盲人。盲人說,師傅,麻煩您,能給我換成10塊一張的嗎?我們這麼多年,用10塊錢用慣了。原來,10元紙幣摸著習慣,方便使用。
他又幫著把錢分好、放好。盲人說,太謝謝您啦,您多有耐心煩兒呀!您貴姓?
他說免貴我姓王。盲人說,謝謝您啦,王師傅。我要是不碰上您,還麻煩啦。
他說,都一樣,我不在,別的營業員也會幫助您的。他把盲人劉文玉送出門外,轉身回來,忽然想到,劉師傅下個月不是還得跑嗎?如果別人沒看到,照顧不周,還是不方便啊。
王忠貴當時就冒出個想法,下月我替他取吧。不知他樂意不樂意?他又返身追上盲人說,師傅,您要是不介意的話,下月您就別跑了。我去您家拿存折取錢,再給您送過去。您幾號發薪?
劉文玉說,那太謝謝您啦!我每月15號發薪。王忠貴記下了劉文玉家的地址。
早先發工資是單位行為,到發薪日去單位領工資。大約從1995年開始,各單位就陸續委托銀行代發了。在此之前,劉文玉夫婦在河西區謙德莊那邊的第二紙盒廠領工資。
下個月15日,他按照地址找到劉文玉家。老式樓房的一層。敲門,喊劉師傅。誰呀?我是銀行的,姓王。哎喲,您還真來了!我還以為您就隨口一說,不會來呢。劉文玉很驚訝。
他說,既然說好的事,我肯定會來。他拿了工資本到網點取了錢,又送回去。10元一張、10張一沓,都給弄好了,交到劉文玉手裡。劉文玉說,您受累,放我錢包裡吧。錢包在大衣櫃的抽屜裡,鎖著。臨走,王忠貴說,劉師傅您放心,下月這個日子,我准來!
劉文玉怪不好意思,說您多忙呀,要不……
他說,沒事,您去不方便。我來,方便。
就是這一聲承諾,王忠貴到目前已經整整做了17年!不管酷暑嚴寒,無論風霜雨雪,即便感冒發燒,每一年、每一個月的發薪日,他准在當天就把錢給這對盲人夫婦送到家裡。
看似小事一樁,真做起來就不容易了。你得記住這個日子啊。剛開始時間不長。一天,他忽然接到劉文玉的電話,請他取錢後代交50元電話費。他突然意識到,好麼,要是沒您這個電話,差點兒忘了。劉文玉說,沒事,晚一兩天沒關系。
他知道這家人的生活挺困難,還等著這錢過日子呢。哪能忘了啊!從那兒以後,他就把這個日子寫進『備忘錄』了。
如今,早成習慣了。再也不用『備忘』,到日子信息就自動從大腦裡『蹦』出來,從來也沒耽誤過。
17年的歲月滄桑,變化多大啊!
如果說當初他幫助盲人夫婦還跟他的業務有一點兒關系,後來,盲人夫婦代發工資、退休金的地方,輾轉換了幾家金融單位,現在是在郵局,早就跟他的業務沒有一點兒關系了;劉文玉夫婦也由天命之年走過古稀,到養老院養老了。養老院在河東二號橋那邊,坐公交車,來回兩個多小時,趕上工作日,只能利用午休時間。他就早晨多吃點兒,中午飯免了,或是簡單在公交車上墊補墊補,隨便吃點兒什麼。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堅持。我忽然對他的名字頗感興趣。都說文如其人,他是名如其人。王忠貴:忠於承諾,貴在堅持!
日久生情親如兄弟
其實,17年間,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就是他與劉文玉夫婦的感情,越來越深,親如兄弟了。
幾個月這樣跑下來。一天,劉文玉對他說,王師傅,每次發工資,您都得到我家拿存折,取了錢再送回來,跑兩趟,我心裡不落忍啊!您呀,少跑一趟,我把本放您那算了!
王忠貴說,當時聽了這句話,我被深深地感動了。因為我知道,劉師傅是看不見我的。我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怎麼就這麼信任我呢?
是啊,盲人的眼前是一個漆黑的世界,他對周圍的人和事,有一種本能的警惕,隨時處在戒備狀態,他只能聽到你的聲音。
劉文玉在電話裡說,我們盲人的耳朵比較靈敏。幾個月處下來,我聽王師傅說話就是個誠實的人。性格厚道,辦事誠懇、牢靠,不像是壞人。我就信任他了。纔敢把工資本交給他。
被人信任,是一種幸福。特別是贏得盲人的信任,他感到特別幸福。他享受了這種幸福。
每次,劉文玉都要求把錢全取出來,而且,希望到日子就取。他沒說生活的需要。王忠貴卻感受到了。每月准時在發薪日給他們夫婦取工資。當時,工資不多,兩人纔一千多元。後來,劉文玉把家裡大衣櫃抽屜的鑰匙也給了他,每次讓他把錢放在櫃子抽屜的錢包裡。
從那天起,盲人劉文玉對王忠貴的稱呼變了,不喊他王師傅,叫他老兄弟!
王忠貴也把劉文玉當哥哥了。就這麼多年處下來,每次去,哎喲,老兄弟來了!那個親熱呀。養老院的老人還以為他們是親兄弟呢。劉文玉說,我這個老兄弟比親的還親!他沒有兄弟姐妹,把王忠貴當親兄弟了。
劉文玉的性格比較開朗,人緣好,他的同事朋友都知道他有這麼個在銀行工作的老兄弟。
這麼多年,感情越處越深了。劉文玉夫婦70多歲了,人老了以後,對人有依賴,時不時地給他打電話,老兄弟呀,哥想你啦……
他就盡量抽時間到養老院看看他們夫婦,給予精神上的安慰。
王忠貴說,這種精神關心和安慰是互相的。
逢年過節,刮風下雨鬧天氣了,劉文玉都打電話,說老兄弟,天涼了,多穿點兒,別著涼啊!真像哥哥關心兄弟那樣。王忠貴去養老院看望,坐那兒就聊起來沒完。劉文玉知道王忠貴還有80多歲的老娘,就說我不能把時間都給你佔了,去看看咱老娘吧。給老娘捎好呀!這種精神上的互相關心,比物質上的幫助更重要。天氣變化了,他也很關心他們,暖氣熱不熱?電扇轉不轉?問問看看纔放心。
劉文玉有什麼困難,很少主動說。沒去養老院之前,還在二緯路這邊住的時候,他去送工資。發現人沒在,就問我哥乾嘛去了?劉文玉的愛人說,你哥不讓我告訴,怕給你添麻煩。他做膽結石手術,住院了。王忠貴當時就跑醫院去了。後來,出院有一些報銷的憑證手續沒辦完,他又幫著跑。
17年間,王忠貴不是只做了幫盲人夫婦送工資、退休金這一件事。他做的還多著呢,比如,幫著買菜、買糧食,換紗窗、修電閘的保險絲……他幫助的也不止這一對盲人夫婦,比如,他連續幾年幫助第二維修齒輪廠的殘疾人劉師傅……他在單位曾做過離退休管理工作,像對待老爹老娘那樣地給老乾部辦實事。後來,他搞黨務了,有些老同志有事還找他。
伸手幫忙心裡舒坦
水有源頭樹有根,王忠貴為什麼就願意幫助別人呢?他說,我以前還真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他想了老半天纔說,可能跟我從小受的影響,跟我的成長環境有關吧。
原來,王忠貴從小就是好孩子。說來也巧,他1963年生人,正是毛主席發出『向雷鋒同志學習』偉大號召的那一年。他上小學,正趕上由『紅小兵』恢復『少先隊』稱號。他是第一批少先隊員,入隊的條件非常高,全班50名學生,就他一人光榮入隊。由小隊長、中隊長到大隊委,不斷進步。他金色少年最美好的記憶,就是老師經常讓他站在講臺上給班裡的同學講雷鋒的故事。他還在廣播室給全校同學講雷鋒的故事。《雷鋒的故事》那本書,他幾乎能背下來。他和同學想方設法做好事,沈浸在助人為樂的喜悅中。
他從小就覺得做好事光榮,也深受父親的影響。他父親是解放戰爭時期參加革命的老乾部,是河北大學管後勤工作的總務處處長。那時,河北大學還沒搬往保定,他們家就住在六裡臺河北大學(現天津中醫藥大學)的筒子樓裡。父親常給他講當兵的故事,講部隊英雄的故事。
筒子樓是公用水房,水管子漏水了,父親拎著管鉗子,教給他怎麼換皮錢兒、換水龍頭。學會了,再看見水管子漏水了,不用父親說話,他就給修好了。給大伙兒掃掃院子,清清垃圾,也是他常乾的事。他說,乾這些事,我挺樂意,心裡倍兒美!
他父親是主管後勤的領導,一個電話,水暖工就能來修。為什麼要教給兒子怎麼修?我們看到的是一種特殊的父愛。
參加工作以後,他也習慣地幫助別人,比如,到了下班時間,匆匆趕來一人,說家裡急用錢。但銀行已經結賬,不能再辦了。他從自己兜裡掏出幾百塊錢,您先拿著用去。有人要把存折給他。都是住在附近的老儲戶,這點信任還沒有呀?您拿走。第二天一早,人家准來辦取款給他還錢。他說,我還真沒遇到過拿走錢了、不來的人。人間最寶貴的情感就是信任和互助。現在,信任成了奢侈品,我感到太可惜了。
他念念不忘的是感恩,感謝領導、感謝同事、感謝老娘、感謝愛人……他說,如果沒有他們的關懷、理解和支持,這件小事,我未必能堅持下來。所以,要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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