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老戰士黃開貴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經過艱苦卓絕的8年抗戰取得最終勝利。70年後的這一天，記者來到新四軍老戰士黃開貴的家中，聽老人向我們講述當年圍剿日寇的故事。老人的兒子向記者介紹說：“我家祖籍安徽馬鞍山，父親1926年出生，16歲時參加革命，那時年紀尚小的他被戰士們親切地稱爲‘小鬼’。在戰場上，他經歷了血雨腥風，真可謂身經百戰。解放戰爭時期，他英勇負傷，至今右腿裏還有彈片未取出。我從小就是聽着父親的革命故事長大的，今天你們到訪，讓他再給你們講講那些年他經歷的故事。”

　　應召入伍第一次直面戰爭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國共兩黨達成協議，將在江南八省的紅軍游擊隊改編爲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葉挺任軍長，項英任副軍長。1941年初，皖南事件爆發後，國民政府宣佈“將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番號即予撤銷”。共產黨遂宣佈重建軍部，任命陳毅爲新四軍代理軍長，張雲逸爲副軍長，劉少奇爲政治委員。重建後的新四軍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深入華中敵後，開展抗日遊擊戰爭，建立抗日根據地。

　　黃開貴父母過世得早，他從小和兄嫂一起生活。當年新四軍在他的家鄉安徽馬鞍山的鄉村建起了工作隊，年幼的黃開貴便參與其中，成爲了抗日大軍中的一員。16歲參加革命，黃開貴無疑是隊伍中年齡最小的一員，營隊裏的指導員對他照顧有加，一直不讓他直面戰爭衝突，而是作爲交通員在部隊裏做些跑腿的工作。

　　1943年春節，戰爭並沒有因爲節日的到來而暫停，敵軍反而希望藉着中國人的傳統節日發動起一場戰鬥，這一次，黃開貴第一次直面迎戰敵人。他講述說：“當年我們面前的敵人不光是日本鬼子，還包括汪僞國民政府的‘和平建國軍’，我們都叫他們皇協軍、二鬼子。此時，皇協軍的一個團在外圍做掩護，日軍的一個騎兵大隊和一個步兵大隊在村中駐紮，二者一唱一和，甚是囂張。皇協軍的一個團長跟日軍信誓旦旦地保證：方圓400裏絕對沒有一個新四軍。”聽到這樣的擔保，日軍自然放鬆警惕，並以春節之名大擺筵宴，皇協軍藉此向日軍表忠心，美其名曰：要犒勞這些日本官兵。

　　日軍的囂張氣焰加之叛軍的獻媚取寵，徹底激怒了新四軍的官兵，“要讓你們看看方圓400裏到底有沒有新四軍！”黃開貴講道，“爲避免和外圍保護日軍的皇協軍直面接觸，組織委派偵察班的班長李春森帶着我去偵察。當時我們就看到在日本騎兵大隊的馬房裏，至少有100多匹馬，這時班長跟我說：這裏恐怕就是擊潰敵人的突破點。”一場激烈的戰鬥一觸即發，李班長用手裏的輕機槍對着天空打出部隊的番號，黃開貴擲出一隻手雷做信號，通知後方大部隊開始進攻！

　　屋內歌舞昇平的過節場面戛然而止，而新四軍的大部隊已經兵臨城下。經過短暫的交火，敵軍騎兵大隊70%被消滅，步兵大隊三分之二被徹底殲滅，日寇在春節之夜死傷慘重。黃開貴說：“這場戰鬥真是讓我們揚眉吐氣啊！戰鬥取得了實質性的成果，當時爲了保存實力，我們決定撤退。我所在的四十六團得到了六團官兵的強有力支持，他們已經在橋上佈滿了炸藥，等我們的大部隊撤退過河後，迅速引爆炸藥。在河對岸的小鬼子只能乾瞪眼看着新四軍撤退，憤怒的日軍大隊長當即處決了皇協軍團長。這次戰役，我們不僅消滅了敵人大部分有生力量，炸燬三個炮樓，又間接地剷除了百姓憎恨的僞軍團長，真可謂一舉多得。”

　　撤退的路上，戰士們很興奮，但又要隨時提防鬼子的反攻。經過這場戰鬥後，黃開貴已是精疲力盡，指導員望着年紀輕輕的他，真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把黃開貴摟在懷裏便睡了……

　　日漸成熟要武攻更要智取

　　經歷過一些小規模的戰鬥後，黃開貴對戰場也熟悉了，雖然還是交通員，但他已經走上戰場了。1944年秋，黃開貴所在的部隊展開了“奪取胡家屯”的戰鬥。胡家屯是一個四面環湖的小島，當時汪僞皇協軍在島上駐紮，建立起自己的據點，他們強虜婦女幫他們做飯，甚至做些十惡不赦的事，新四軍決定對他們展開定點清除。

　　黃開貴說：“我們的指揮官接到內部情報說，從各村虜來的婦女被集中關押在一個地方。對此我們制定策略，採取先滲透進敵人內部，再內外呼應打擊僞軍據點的戰術進行進攻。當時正值中秋節，當地人有喝酒過節的風俗，於是我們就藉此排了一部‘情景劇’，劇情是，兄弟因爲喝酒發生鬥毆，一人被‘打傷’，被擔架擡到關內。”黃開貴扮演的便是被打傷者，當時部隊里根本找不到酒，於是就在嘴上抹了點醬油，又像血又有味兒。

　　騙過了守衛之後，肉搏戰頓時打響。本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原則，攻入據點後的新四軍採用勸降的方式，還對主動投降的敵人進行了獎勵，規定是一條槍一塊現洋，不過這樣的“優惠條件”只針對普通士兵，那些已被百姓恨之入骨的僞軍長官，一律殲滅，一個不留。當時解救出的婦女有50多人，其中一半都有了孩子，在據點除了解救出許多婦女之外還繳獲了許多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糧食和錢，如數還給了百姓。

　　這場戰鬥結束後不久，有一場戰鬥發生在浙江與江蘇兩省的交界打響，老人回憶戰鬥的地方叫於家橋。“當時六連負責主攻，四連負責阻斷敵方增援，各就各位後，四連發現日軍的炮艇就停在湖邊。於是我們就找來了鐵絲和水葫蘆，將它們纏在了炮艇的螺旋槳裏。日軍增援部隊剛一啓動炮艇，那些水葫蘆連着鋼絲一併纏在其中，讓他們無法動彈。”這時，機智的黃開貴發現敵人的背後有一條小路通向圍牆，可以乘敵人不備，從後面摸上去。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指揮員時，指揮員直誇他“聰明，聰明！”。到了圍牆下，前方六連的進攻已經開始了，戰友首先向牆的另一邊扔了一顆手雷，大喊“交槍不殺”。不料，裏面的敵人直接拿出機槍掃射，這位戰友頭部中彈，應聲倒地。黃開貴和其他戰友趕忙匍匐前進，翻過圍牆，包抄了敵人的背部，快速解決了戰鬥。與此同時，負責阻擊的四連已經和前來支援的日軍交火，阻斷了對方支援的可能。

　　危難時刻勸降敵人

　　1944年下半年，新四軍軍長陳毅作出指示，各部隊回到原來的根據地，黃開貴作爲通訊員將信息傳遞到營裏，部隊立刻出發，由江蘇回撤到安徽。

　　當時大部隊行進至常州附近的山中，偶然遇到了僞軍的一個連，這個連正在保護着11個日軍官兵，在這11個人之中，有一名敵方的炮兵指揮官叫左藤中郎。當時營裏的指導員立即下令，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活捉”左藤。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戰鬥就是這樣，不允許你有任何遲疑。此時黃開貴已經被4個日本鬼子牢牢包圍住，情況危急。沒想到這樣的場景被陳毅將軍看個滿眼，他對身邊的助手說：“這小鬼，恐怕凶多吉少啊……”緊急關頭，黃開貴也是急了眼，只見他拔出刺刀。一下刺入了敵人的小腹中。這時，反應神速的副班長一腳踹開了其中的敵人，黃開貴和敵人一起滾到了旁邊。

　　一旁的左藤中郎看到自己身邊的人接連倒下，深知大事不妙，要拔刀自盡。得到抓活口命令的戰士們趕緊攔下他，主動“挑釁”說：“咱們來摔跤，你要是贏了，我們就放你走。我要是贏了，你就跟我們走。”於是兩個人直接扭打在一起。同時，兩名戰士悄悄溜到敵人的背後，伺機而動。終於，左藤露出了破綻，兩人一擁而上，成功活捉了這名炮兵指揮官。戰鬥結束後，陳毅將軍特意誇獎了黃開貴勇敢。直到6年後兩人再次相遇，將軍仍認出了當年那個從敵人4人包圍圈中殺出來的小鬼。

　　抓回左藤中郎之後，軍區保衛科長司徒陽趕緊出來迎接。原來，司徒陽留學日本，和左藤中郎曾是同學。兩人相談甚歡，司徒陽還留左藤在軍中吃飯。說是吃飯，實際上是在拖延時間。在日軍當中，有一條規定；凡是戰鬥打響後8小時還沒有回來的人，被視爲俘虜。即使回來了，也要槍斃。這場戰鬥在下午兩點打響，回到日本的據點還要三個小時的路程，左藤中郎已經沒有了退路。在昔日同學的勸說下，左藤脫掉了日本軍裝，換上了新四軍的衣服，高呼：“從此我就是中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