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一個晚上，我和連君幾乎同時收到一個視頻，打開後都笑不可支。但看到最後，卻不由得動容。

　　視頻裡的人是嘎爺。雙手沾滿泥，小腿上也沾了泥，正坐在椅子上精疲力竭地跺著雙腳在和泥……

　　嘎爺從4歲時就會尿尿和活泥玩“摔鍋”。14歲時參加勞動，隊長照顧讓他放牲口。誰知他人小玩心大，心眼兒多，把為首的那匹老馬拴在樹上，見牲口群果然不四處游動，就去河邊玩泥。收工時一看嚇傻了，老馬被吊死在樹上。

　　屁後掛著手槍的公安員審了半天，見他沒啥動機又是個孩子，就罰300工分。一年白乾不說，回家又挨了頓揍，他哭著說是馬傻，不會繞圈兒。村裡因此有了順口溜：“玩泥巴，吊死馬，罰了三百分，挨了一頓打，還說牲口比他傻，你說這小子嘎不嘎！”

　　但已年過花甲了竟然還這般淘氣和泥，我們就打趣他說：“又出啥?蛾子，想整一篇？”

　　嘎爺急忙說：“快打住吧，那年李老師寫《嘎爺趣事》，啥趣事？表面誇我，沒有一句是真誇。也沒那麼損的，明明幫了孤兒寡母，偏偏說我惦記著人家寡婦過年，那不變相兒說我心懷不軌嗎！還好那年貨是我老婆送去的，要不，沒事也讓你們給整出事兒來！”

　　說到這兒嘎爺笑了又接著說，“你倆寫我，寧河融媒宣傳我，教育部門還推薦我成了全國學習之星，我壓力山大呢。成了忙人不說，還整天小心夾著尾巴做人，再寫，我就糟浸你倆手啦！”說完，我們幾乎同時開心大笑。

　　話雖調侃卻是實話。人怕出名豬怕壯，嘎爺有了名氣，找他的就多了，東棘坨小學、蘆臺二小、橋北實驗幼兒園、區圖書館等都聘他去教泥塑，給補貼一分也不要，說那樣做對不起孩子們

　　特別是“魔法小鎮”齊心園，一次上課光市裡來的學生就300多人。每次去那裡上課，還要往返近200裡路，有時真忙得焦頭爛額。

　　再加上他是性情中人，看了區小隊長田鐵軍活捉日本小隊長的英雄事跡，就自己花幾千元為田鐵軍雕刻了紅砂岩頭像，並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家屬是他花了錢。

　　看了寧河融媒發的《寧河三名人》文章，被抗日名將李興中、兵工專家俞濯之、財稅專家崔敬伯的事跡感動。連續三個晚上，泥塑出崔敬伯的頭像。當我們傳給北京崔敬伯的孫媳王華時，王華女士大為驚嘆，贊不絕口。

　　革命老區大頃甸村搞林下養殖雞禽，嘎爺聞訊興奮得一夜泥塑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雞，歡喜得村乾部找他要求制作成石雕。他二話沒說，凌晨三點就帶村乾部去了河北曲陽……

　　我們追問嘎爺大冷天，光著腳丫子和泥的原因，他語調沈重地講了起來 。

　　“12月3日早晨，我看見寧河融媒發的消息，金萬昆老先生走了，我落淚了。老人家90多歲，為了老百姓有魚吃，忙活了整整一輩子啊！十多年前，我曾經去漁場找過他。”

　　嘎爺講起當年村裡一個人在換新漁場乾活，開著三馬子去撈水草喂魚，在回來路上出了車禍的事。

　　“那個人腰椎骨折，漁場花錢搶救保住了性命，但不能勞動了咋活？我就去找漁場。接待人員說漁場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我當時就跟他急了，我說我是大趙村的支書，是代表大趙村來找金萬昆的，不跟你談！正在孵化池乾活的金老匆忙趕來，我不認識他，但看過寧河電視臺《為黨旗增輝》欄目對他的報道，很崇拜他。見面，我喚他叔，他聽了我的講述後流淚了，抹著眼淚擺手說，侄子，你別說了，又對辦事員說，趕快給解決了吧！從那兒，我對金老更崇拜了，一本《金萬昆傳》我保存很多年，看了無數遍。”

　　嘎爺講完故事又動情地說：“他的慷慨相助和善良，我一直銘記在心，如今老人家走了，我想為老人家做件塑像。”

　　我們當即向志願者團隊顧問李月欣主任匯報，她迅即回復：“為金老做塑像是件很有意義的事。”並提供不少圖片供嘎爺參考。

　　反復參考資料後的一天晚上，嘎爺忽然有了靈感，不料就要制作時，纔發現家中的塑泥都是平時捨不得扔掉的一塊塊兒已經變硬。嘎爺就把所有的塑泥摻在一起用手和起來。怎奈年紀大加上患有糖尿病，漸漸地用手和不動了，就乾脆脫掉襪子用腳踹著和。泥涼地板涼，泥又硬，不一會就累得氣喘吁吁，頭暈目眩。嘎奶看著心疼又勸不住，就錄了視頻給我們求助。

　　知道原委我們非常感動，就一起勸說嘎爺，並把視頻發朋友圈。文友“和而不同”感動道：“嘎爺逸舉施義舉，大美寧河享寧和”；居住北京的書畫家張錫?先生發來微信，讓我們轉告嘎爺，年紀大了，天寒地凍的別感冒。

　　一位很有名氣的雕塑家朋友還打來電話說，嘎爺和泥，這是讓人們認識和體會到泥土的活性與活力。躍動的肢體、舒皺的眉宇、含笑的臉龐等，都靠手對和好的泥料拍打和指端的勾勒……

　　第二天中午，忽見嘎爺發來照片，又嚇我們一跳。只見嘎爺的腦門、鼻梁處貼了五六塊傷濕膏，我們忙問怎麼回事，嘎爺說鼻子堵得慌，用這個法挺管事兒。令人哭笑不得，我們責怪他和泥玩兒大了，他笑著說：“沒事兒的，喝了一杯咖啡又喝了一碗三七粉，正在被窩捂汗呢！”

　　嘎爺是個主意疙瘩，且能言善辯，不輕易被人說服，比如人家陽了遵醫囑服藥，他偏偏吃自配的偏方。盡管他的心願也代表我們很多人的心願，但我們還是勸他先好好休息。

　　誰知第三天，“魚爺爺”金老的塑像小樣就做了出來。嘎奶發來照片說，嘎爺不肯休息，一邊雕著金老的塑像一邊流淚……

　　作者簡介:

　　李振起（右），寧河區東棘坨村人，曾當過農民、教師、文化站長、宣傳乾部等。天津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音樂文學會會員。出版過小說集和散文集。

　　傅連君（左），中共黨員，中國音樂文學會會員，天津市寧河區廉莊鎮楊撥村人，退休乾部。